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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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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和房東夫妻談價格,結果無疾而終,許昕華倒不是在意房東開的價格,到底比市價高了五千還是一萬,站在許昕華的角度,她知道這兩間鋪子以後的價值至少要翻幾十上百倍,已經是占了天大的“便宜”,現在吃一點小虧,良心上反而更好受。

但現在的問題是,許昕華知道自己占了大便宜,可在大部分人看來,用比市價高出將近50%的價格去買兩間鋪子的人,已經不是有遠見了,簡直就是大寫的傻子!

有這個錢哪裏買鋪子不好?市中心,步行街的店鋪也買得起了。

要是許昕華一個人傻就算了,可這種行為,很可能在無形之中把這一帶的房價擡高一大截,連累其他想要買鋪子的人跟她一塊犯傻了,完全是損人不利己。

因此,現在咬著一萬多塊錢跟房東夫妻討價還價,許昕華良心上是有點過不去,但她更不喜歡被當成是人傻錢多的冤大頭,房東的老公本來就沒下決心要賣,現在會出來談,估計就存著逮一條大魚的想法,她要是願意出高價他才賣。

可是大多人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,許昕華真要現在就表現出非買他家的商鋪不可,不差錢、什麽價格都能接受的態度,難保對方不會更加得寸進尺。

畢竟誰舍得跟錢過不去呢?

許昕華寧願麻煩點,多跑幾次和他們慢慢談。現在這份工作,許昕華覺得到最多的鍛煉是社交能力和耐心,過去的一年裏,她接觸過不少房東,幾乎每一個房東,在談到利益問題就變得寸步不讓了。

那些合同許昕華都能談下來,現在這對房東許昕華也不覺得有多難搞,只是價格要循序漸進的談,就算今天沒有達成合作,她也沒有做無用功,至少房東老公已經從可有可無變成了想把鋪子賣給她了。

許昕華估摸著約見兩三次後,她在市價的基礎上加兩三千,鋪子就能談下來,房東夫妻應該也很樂意了,兩三千不算很離譜,大概相當於現在一臺彩電的錢,他們拿著也不會燒手。

心裏有了主意,許昕華一臉輕松的和房東夫妻道別,準備回醫院去找男朋友,沈知年應該也快下班了。

這一回進入醫院大廳,許昕華就沒辦法保持之前的低調了,大概是她今天做的事太“前所未見”,才一個下午的時間,已經有不少醫護人員聽過她的英勇事跡了,許昕華從走進醫院大門起,就收到了很多八卦的眼神,偶爾有年輕護士的竊竊私語——

“誒,前面是不是沈醫生的對象,穿著裙子的那位?”

“我看看在哪兒呢……哇,沈醫生的對象竟然這麽好看,難怪麗麗說咱們只要看到她本人就認得,絕對不會認錯人!長成這樣還能認錯就奇怪了。”

“餵餵,要不要回去跟她們說一聲,都在等著看沈醫生的對象呢。”

許昕華明明已經聽見了她們的八卦聲,為了避免彼此都尷尬,也只好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見,同時還有一絲絲的後悔,早知道心血來潮探個班,會造成這麽大的“轟動”,那她就低調點兒了,驚喜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種,實在沒必要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。

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,對比來說的話,小護士們還算“委婉含蓄”,年輕人臉皮薄,她們又不認識許昕華,八卦熱情再高也不好意思當著她的面打趣。

沈知年科室的那幾位“老”醫生就不一樣了,他們年紀都比許昕華大了兩三輪,算是長輩,說話也不用太過顧忌,沈知年又把她介紹給大家認識了,而且許昕華下午在門診室待了一兩個小時,大家都混熟了,看到許昕華又來了,中老年醫生們又開始打趣了。

“真是托小沈對象的福啊,我們也成了最受歡迎的科室了,院裏那些小姑娘小夥子,這一下午都不知道來過多少回了。”

“就是這些小年輕運氣不好,小沈對象在的時候沒人過來,人家剛走他們全擠過來。”

明明沈知年已經介紹過女朋友的名字,他們非要一口一個“小沈的對象”,這也是惡趣味了,以為許昕華會像大部分害羞的小姑娘一樣,聽到這種稱呼就害羞得面紅耳赤。

哪知道這種程度的打趣,對許昕華來說根本不算什麽,她想裝都裝不出害羞的模樣。倒是穿著白大褂的小沈醫生,一邊輕言細語的詢問病人癥狀,一邊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。

他的對象……這是他的人。

在手表還是奢侈品的年代,所有工作單位都和學校一樣,上下班都用鈴聲來提醒。

小沈醫生今天被打趣了一下午,現在卻被前輩們照顧了一回。他有個病人還沒把檢查報告取過來,醫院的規定要病人都走了,坐診醫生才能下班。

正常情況下,沈知年也必須要等這位病人過來的,不過老醫生們體諒他們年輕人處對象不容易,尤其是小姑娘,下午就來醫院等對象了,現在都下班了,總不能讓人家姑娘還等下去。今天笑得最歡的那位醫生,就把沈知年桌上的病例拿過去了,二話不說的推著他出去:“這兒沒你們什麽事了,快走吧。”

被“拒之門外”的沈知年這才笑著問許昕華,“餓了嗎?我們去外面吃飯吧。”

許昕華沒作聲,她只是看著沈知年身上整齊的白大褂笑,“你打算穿著這個出去吃飯?”

沈知年低頭一看,也不由自主地笑了:“那先跟我回一趟宿舍吧,明天不坐診,衣服得放宿舍去。”

也不是第一次去他的宿舍了,許昕華很坦然。年輕的醫生和漂亮又洋氣的女孩走在醫院裏,也好似一道靚麗的風景線,收獲了許多關註的眼神。

許昕華心想今天過後,她大概要變成這家醫院的一個傳說了吧,真沒想到她也有談戀愛談到“轟轟烈烈”的一天。

也不知道她家沈醫生到底是驚喜更多一些,還是受到的驚嚇更多些。

不過簡單的聚過以後,許昕華又要回歸工作崗位了。

門店工作早就進入了正軌,許昕華就算一次離開十天半個月也不會亂套,所以暫時用不著去每天視察,許昕華第二天先去了工廠,找郁白文匯報完近期的工作,正好去車間招人。

深市的店鋪面積不小,再加上在外地,到底不像羊城的門店這麽方便,為了避免以後手忙腳亂,人手一開始就需要配備充足,許昕華打算先找十二個店員過去,之後深市再開分店,她們也能幫上忙。

到了工廠,還沒見到郁白文,許昕華先碰到了大表哥孫國偉,孫國偉一臉驚喜的看著她:“小華,你從深市回來了啊?”

“是啊,昨天剛回來的。”現在碰上也是巧了,省得之後再去找他,許昕華便停下來問道,“大表哥,上次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?”

出差之前,許昕華特意找孫國偉問了學開車的事,由於學車的費用對他來說實在有點昂貴,孫國偉雖然對她的提議很心動,卻沒辦法當場決定,就讓許昕華等他兩天,他先問問家裏父母和老婆再給答覆。

現在聽見許昕華問起來,孫國偉趕緊把煙掐了道:“我正要找你說這個呢!”

孫國偉是出來抽煙的,車間裏管得嚴,每個組長沒事就在那裏巡邏,抓到抽煙就要扣工資,不過車間裏不讓抽煙是為了安全考慮,廠領導都說了,如果煙癮犯了,可以出來外面抽根煙提提神,他們幹的是手工活,不算很累,但要集中精力,可人又不是機器,哪能一整天都保持精力的,所以累了就到透透氣,這個沒人會管他們罰工資。

不過對工人來說,他們是計件拿工資的,幹的活越多才能領更多的工錢,所以根本不用人督促,上班時間很少有人跑出來偷懶。

孫國偉絕對是這裏頭比較拼的那種,因為大家不像他壓力這麽大。他結婚早,二十不到老婆就給他生了個大閨女,本來家裏也樂呵,結果沒兩年老婆又生了個閨女,他們就笑不出來了。

那個時候計劃生育管得嚴,只要發現超生懷孕的都讓人抓去打胎了,他們第一次超生沒經驗,也被抓了一次,還沒成型的孩子流掉了,都不知道懷的是男是女。

本想著吸取教訓,以後再懷上就把老婆送她妹妹的婆家去,她妹妹嫁得遠,隔了一個縣,抓超生的人總不能跑到她妹妹家去抓人。等他老婆把兒子生下來,那些人就沒辦法了,他們可以抓孕婦去打胎,總不能把生下來的孩子給蒙死。

只是道高一次魔高一資,他媳婦還沒懷上兒子,計生局的人又出了幺蛾子,強行把女人都抓去上環,這環一戴上,別說生兒子了,想懷孕都難。

生不出兒子,孫國偉卻不能就這麽放棄,他媽生了七個女兒,才得了兩個兒子,結果他兄弟沒滿三歲就沒了,剩下他一個獨苗苗,他這要是沒個兒子,他們孫家還有什麽奔頭?所以他們把家底都掏空了,才湊夠手術的錢,借著去隔壁縣走親戚的由頭到縣裏把環給取了。

折騰了幾年,孫國偉媳婦終於生了大小胖子,他們家著實興奮了一陣子。奈何人無近憂,必有遠慮,擺在眼前的難題就是他兒子以後讀書必須要上戶口,上戶口之前就得把超生罰款交齊,不然他兒子就得一輩子當個黑戶。

千辛萬苦才得了兒子,誰舍得讓他長大後卻見不得光呢?可是這幾年政府越罰越重,已經從一開始的幾十幾百,漲到好幾千了。

孫家三代貧農,攢那麽點家底都拿出來給他媳婦取環了,別說好幾千的罰款,就是讓他們家交兩百,他們都拿不出來!

所以自從兒子出生後,孫家每日都生活中冰火兩重天的心情裏,有了兒子固然值得高興,可是幾千、甚至可能會越來越高的罰款,也好像一座山,沈沈的壓在他們心頭,壓得他們透不過氣來。

孫國偉一直認為,跟著表妹出來打工後,他們家才算是真正有了奔頭。進到工廠後他很拼命幹活,只要有加班的活他都第一個報名,並且為了每天幾塊錢的補貼,他都申請了長期上夜班。

就是這樣,他成了一塊出來的老鄉裏面工資最高的,光上個月就領了五百多的工錢,他留了幾十塊錢自己花,那五百塊就匯回了老家讓他媽給攢著,攢夠了罰款就去給他兒子上戶口。

孫國偉相信不用到年底,他兒子就能有戶口了,他還有什麽可求的?但就是這個時候,表妹找他去當司機,每個月的工資和獎金要比現在還多。

才三十不到的年紀,孫國偉已經嘗夠了貧窮的滋味,因為窮,他爸五十多歲的人去別人家裏當小工,挑十幾擔磚才賺幾塊錢,回到家累得直不起腰,他媽養了七八頭豬,幾十只雞鴨,既要要幹農活做家務,又要養著這些畜生,每天晚上忙到半夜才能停。

還有他媳婦,流產上環又取環連著折騰,家裏也沒錢給她吃點好的補身體,別人生完孩子都胖一圈,她生了兒子以後卻瘦成了一根柴。

要是他能賺更多的錢,他的父母老婆也不用過得這麽苦。

孫國偉心裏一直有著賺錢的欲望,可是他知道自己,說好聽了叫老實本分,其實就是憨傻,做生意賺大錢根本想都別想。

雖然表弟許安跟他一樣憨,可他有精明的兄弟幫襯,小時候一塊玩,許鵬的鬼主意就一個接一個,現在不來廠裏上班,要去外面擺攤做生意,也是許鵬想出來,他們親兄弟齊上陣,什麽生意辦不成?

就算真的幹不好要虧本,可他們的本錢是找親妹妹借的,昕華那麽能幹,廠裏都說她領一次獎金都夠他們幹一年了,她每個月還有五百多的工資,許安許鵬虧點錢也能慢慢還,換句話說,他們虧得起。

可他不行,他沒有精明的兄弟幫襯,幾個姐姐也都嫁人了,日子過得沒比他好多少,想幫也幫不上忙,所以他做不了生意,也沒有本錢去做生意。

但是去學車不一樣,小華都說了,他要是有這個想法,就會讓老板直接把名額留給他,等他學會了開車就可以上崗,李司機他們每個月七八百的工資,他一當上司機也有這麽高的工錢。一個月七八百,一年就能賺八九千,現在交兩千多的學費,沒幾個月就能賺回來了。

而且表弟也說了,可以借錢讓他去學車,他賺了錢先給兒子上戶口,後面再還他們也行。他們考慮的這麽周到,他還有什麽理由不去?

這些天,孫國偉越想越心動,跟做生意不一樣,他有信心幹好司機這個職業,男人就沒有一個不愛車的,廠裏的車天天給他用,還給他開高工資,讓他開一輩子的車都樂意。

就是學費確實太高了點,孫國偉最近幾乎每天都要和家裏通電話,父母從一開始的滿口拒絕,慢慢也轉了態度,昨天晚上才徹底松口,同意他去當司機。孫國偉現在碰到許昕華,迫不及待的說了家裏的決定。

“那太好了。”許昕華倒不意外他的決定,司機在現在絕對算高薪職業之一,雖然工廠的工資也不算低,但人往高處走,稍微有點上進心的人都不會甘心一輩子待工廠,她現在提供了這麽好的機會,孫國偉學出來就能上崗,免去了重新找工作的奔波和風險,他要再不把握住,那她就真的不知道說什麽了。

不過許昕華還是高興的道:“我正好要找老板,等下就說說這個事,順便問問他有沒有熟悉的學校,說不定還能省點錢。”

孫國偉的事就這麽定下來了,匯報工作的時候順便說一聲就行,其實這種事她直接做主也沒有關系,不過許昕華公事上喜歡講原則,口頭匯報不能省。

談完正事,許昕華和郁白文一塊去車間了。

許昕華這次出差不是秘密,稍微有點心思的人都知道他們要去深市開店了,就像她之前預計的那樣,廠裏的小姑娘們並不介意是在羊城還是去深市,只要能選她們去店裏賣衣服,上啊兒都成。

現在他們一走進車間,有想法的妹子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,熱情的圍了上來。

進入車間,郁白文就自動進入了高冷模式,許昕華也沒指望他,拍了拍手笑道:“都知道我們過來做什麽了吧?”

許昕華不是第一次過來招人,車間的妹子們無論年紀大小,對她有著同樣的羨慕和佩服,對她的話做出了熱切的回應,許昕華每次來車間,總有種自己進了粉絲見面會的錯覺。

說起來,許昕華和郁白文都是經理,雖然本質上有很大的區別,但是車間工人不知道具體差在哪裏,只知道他們都叫經理,想來能力應該都差不多。

但是車間的工人對許昕華和郁白文的感覺卻不一樣。

郁白文是老板的兒子,這間工廠都是他的,天生的富二代,不幹活也能穿金戴銀,他要是能幹是應該的,畢竟他爹就那麽能幹。

可許昕華不一樣,她除了長得好看,出身和學歷跟廠裏大部分人沒有什麽不同,祖上三代全都是貧農,也都是從偏僻的小農村出來打工,結果他們進了廠,每個月拿著幾百塊的工資還挺知足,而許經理卻管著幾十上百個手下,開車算賬全都會。這幾個月還經常出差,深市海市全跑遍了,以後說不定全國各地都要去跑。

最打動人心的一向都是草根逆襲型的例子,因為他們之前有著同樣的出身和處境,感同身受也好,不服輸也好,許昕華越是過得比他們好,他們就更加有奮鬥和前進的動力。

其實許昕華不知道的是,欣榮服裝廠裏,把她當成人生目標的不僅是女工,男工也一樣。

這個時候的許昕華還在對妹子們道:“這次情況有點特殊,還是希望你們再考慮清楚,有意向的來我這裏寫下名字,還是老地點,下午兩點去會議室,我們開個會聊聊情況。”

郁白文以前選人就很簡單粗暴,看妹子長得不錯,再問問車間領導對其的評價,沒問題就直接定下來了。而許昕華還是有點要求的,比起長相她更看重雙商和能力,所以要做一個簡單的面試,和她們都聊一聊才能定下來。

妹子們也確實都習慣了她的作風,爭先恐後的去寫名字了,寫得差不多的時候,堂妹許雲雲拉著許愛菊也來湊熱鬧了,“小華姐,我跟小菊能報名嗎?”

如果是以前,許昕華還會讓她們等一等,至少待滿半年再調去門店,不過現在是去深市,除了她們想去,還要看性格適不適合,許昕華給自己的堂妹一個機會也沒人會說什麽。

而站在許昕華的角度,這個機會也比較難得,深市的潛力不比羊城小,估計也得開四五家分店,現在這批店員過去,再開分店就是她們獨當一面,要是留在羊城,店裏全都是老員工,店長、區店長,經理和區域經理,這些職位都不可能輪到她們。

這麽想著,許昕華便點頭道:“報名都可以報,不過選不選得上就看你們自己了,選不上也不能回去告狀啊。”

許雲雲聽她語氣親昵,也放心了一半,甚至可愛的吐了下舌頭:“誰告狀誰是小狗。”

說完,許雲雲就拉著許愛菊去寫名字了,郁白文在許昕華旁邊道:“你堂妹還挺像你的,怎麽之前不讓她們去店裏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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